AI制图
时间追随“天箭”迟缓而悠长的尾迹,驶入2125年的七夕节,火星已近在眼前。
我从太空中望见,那颗在古人眼里的“离离乱惑”、在长夜深处兀自旋转的巨大星球逐渐靠近,呈现出若隐若现的暗红色。再近一些,星球中央地带明暗斑驳的云彩,是一团团流荡缥缈的漫漫烟霭,仿佛西子梳妆台上旖旎的梦境,星球两极被半透明的冰晶云雾笼罩,像是镜台银饰的镶嵌。更近了,峡谷峰岭依稀可见,重重叠叠的山峦自西向东无尽绵延,犹如一片巨大落叶上的条条叶脉。
随着“天箭”核聚变太空飞船顺畅泊入距地表17000千米左右的火星同步轨道,“荧惑号”着陆舱由水平转成垂直,像一枚投错姿态的导弹,从飞船的侧后方竖立着向地面坠落。
现在,峡谷中的条条沟壑越发清晰,仿佛一幅定格了的流金画面,铭记着火星千江滚滚、万河滔滔的远古岁月,轰鸣的声浪依然凝固在漫天浮动的红尘里。
我知道,那就是这趟火星之旅的终点,也是我即将开启新生活的地方——水手号峡谷。这座雄伟山谷是火星乃至整个太阳系最大的峡谷,延展长度超过4500公里,最宽处超过600公里,最深处8公里。它是如此巨大,如果平移到北美洲,会从纽约一直延伸到洛杉矶。
着陆舱起初以流星的速度飞驰下降,万千峰峦仿佛脱缰的赤色马群,呼啸着向我眼底奔腾而来。
要想安全抵达火星地表,所有着陆器必须在7分钟内,将时速从2万千米锐减到0。火星大气稀薄,降落伞几乎不起任何作用,全凭反推动力和精准调控才能避免机毁人亡,这就是著名的“黑色7分钟”。
显然,“荧惑号”着陆舱破除了火星着陆的魔咒,它用尾部喷出的浅蓝色磁离子流体飞快调整姿态和速度,顺畅大幅度减速的同时,准确调控着降落方向和位置。
终于,“荧惑号”如支纤长的铅笔般,辗转着朝一座坡度陡峭的山崖前下坠。在一阵轻微的颤动里,舱体自动而准确地“插”入百米高的发射台“笔架”上,并被磁力触点牢牢吸附住。
我跟着同来的30多名移民,沿着AR视界中的红色指示虚线下了旋梯,视界右上方的悬浮窗口,显示着室外的实时气象播报:
天气晴;空气优;温度:27℃;风速:28.4米/秒。
抵达火星的第一天就是个好天气。或许,还是个好兆头。当然,风力也大到过了头,那个数字简直令人咋舌,相当于地球上的十级狂风。
我将臃肿的银色太空服紧了紧,走到火星桃红色的天空下。
阳光静静洒落,和照耀在太空城上的同样明媚,让我一时睁不开眼睛。峡谷里层峦叠嶂、巍峨连绵的奇峰,随随便便一座都接近地球珠穆朗玛峰的高度,仰视也望不到山尖,更令谷底的一切如同小人国戏谑的装点。厚重宇航鞋踩在温柔起伏的沙丘上,松松的、软软的,还带着因重力大幅降低带来的轻便。
烟尘弥漫的谷地上,在几名身穿蓝色太空制服的火星警察的指引下,人们三五成群,兴奋而好奇地向矗立的山崖进发。我跟在队伍后面,望见崖壁上遍布密密麻麻的岩洞,最大的一孔位于巨大山崖的最下方。
是的,如今的火星移民大都居住在峡谷侧面的穴居房屋中,这些房屋和窑洞差不多,只在岩壁开个“窗口”来接收光照。火星大气稀薄,无法有效防护太空微陨石和宇宙射线。因此,窑洞成为最好的栖息地。
或许对于我们这些第一代移民来说,火星生涯总有些不适应,以致常常在寂静而漫长的夜晚,眺望那颗遥远太空中的蓝色地球。
但我想,我会慢慢爱上脚下这颗红色星球——人类第二母星,这充满希望的新世界。
(作者系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、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会会员)